龙兴寺吴道子画壁赋

作者:李于潢(清) 时间:2011-09-14 点击数:

伊龙兴之废寺,在汝海之西滨,始步幽以踯躅,复览胜而遵循。绿藓含烟而旖旎,苍松着雨而轮囷。金碧斜阳,问禅宗于何许?丹青古壁,留妙墨而逼真。喜循墙于今日,访执笔于前人。原有阳翟吴生,三唐哲匠,画法精严,天资旷放,抉深富于窅灵,写神奸以万状。兴酣落笔,一朝竟思训之功,阿堵传神,六法驾朱繇之上。吴装则抚纸雄深,吴带则当风飘飏。画龙而殿壁飞腾,画驴而僧房惆怅。画地狱而世有感兴,画钟馗而梦参真妄。画仲由而彦远贻讥,画志公而汉卿宝藏。是知笔生真宰之愁,手变诸天之相。何年此地,文章赖以有神,人巧天工,功德于焉无量。

其作太子游四门也,初离慈室,旋视日城,悠悠九土,扰扰四生。山记善持之地,门传诃诘之名,假沙门之变化,閟天帝之形声。愿墨儒之迥向,笑男女之恶萌。太子乃身披狮子之铠,手雨修罗之兵。眉既吐夫珠火,发还耀以金精。骖文狸而偃蹇,骑朱虎而纵横!盖莫不探奇抉诡,而尽像穷情。

其作释迦降魔也,见蛮君之出没,洞妖态之幽微,倏神狞而鬼怒,乘雾黑而雨绯。既披毛而带角,亦拥节而扬旂,或夭闲而窈窕,或陋俭而丰肥。释迦则持定力,展神威,颁五戒,受三归,阴阳潜伏,山佛皈依。袈裟披而彩云护,宝仗指而怒龙飞。慧刀宛转以露刃,铜弩蹶张以发机。众怪则皆为贴息,群魔则罔敢乖违。赵松雪探山之图所程式,君璧揭钵之图得指挥。

其作天女散花也,丈室兮幽深,琳宫兮焜耀,廓独潜兮复专精,既含睇兮又宜笑。天衣御兮漾六铢,宝手空兮臻众妙。幻定花兮色相虚,斗忍草兮祥光照。瞿昙现兮甫刹那,优钵擎兮徵体要,布金粟兮具庄严,度薝卜兮通感召,曼殊放兮乍缤纷,宝相呈兮还缭绕,纷乱坠兮兜罗轻,忽斜飞兮风雨剽,虚空无有兮呈灵气,结习未忘兮当理料。

其作维摩示疾而文殊来问也,经卷暂抛,禅床载息,无臭无声,是空是色,渺众虑而低眉,澄诸心而捧臆,现身作愁苦之容,立地本慈悲之域,赋形乃非幻非真,抱病亦不离不即。悯六入之同尘,保八方之净植。文殊则共谈不二之门,迳造众香之国,非人世之寒温,通禅林之隐匿。惟相喻以精诚,都无言而简默,抑何其奥妙之曲,传而端倪之独得也哉。

然而典型徒在,时势递迁,古今俯仰,观览俄延,红叶烧僧楼而乱坠,青山抱佛地而争妍。文杏梁空垂雀粪,黄金壁坏晕蜗涎。西风老屋鼯鼪啸,故宇颓垣薜萝牵。柏翠梨红尽助登临之感,烟薰屋漏争留翰墨之缘。所以好古来东坡之弟,兴怀念道子之贤。施百缣之未已,复四壁之依然。惟细分而妙算,喜资散而神全。境涌旃檀之海,人游忉利之天,迄今读文忠之故集,抚韵语之遗编,未尝不临风而向往,掩卷以流连也。乃步东坡原韵而系以歌曰:

 

吴生道元游于艺,风流不可以一世。

神妙独到秋毫巅,同时画手皆奴隶。

天官四壁汾城北,三绝犹记开元岁。

元元庙壁叹杜老,五圣千官蓄声势。

更闻普安水陆社,胶山绢海得神契。

长公普门访吴画,扶桑暾中叹定慧。

此寺亦留圣手踪,朱隐碧黮堪重涕。

我游临汝空盘桓,好是云山新开霁。

忆昔观音睹石刻,几叠衣纹数襟袂。

吁嗟!

吴生画佛本神授,前身应是佛门弟。

 

龙兴寺位于宝丰县城西北,创建于东汉末年。唐画圣吴道子,曾于天宝年间在该寺华严小殿作画两壁:东壁作维摩示疾文殊来问、天女散花;西壁作太子游四门、释伽降魔成道。宋时汝州太守苏辙捐百缣新修龙兴寺吴道子壁画。恰时,苏轼至汝,并游览新修的吴道子壁画,即兴赋《子由新修汝州龙兴寺吴画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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