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顶山香山之所以成为佛教圣地,不仅是因其与天竺香山地理位置和山形相似,建寺年代最早,更重要的是传说妙善在此修道,得成正果为大悲观世音菩萨。包括历代著述、历代方志、历代碑刻,以及当地流传久远的佛缘民俗,均明言妙善在河南汝州(今属平顶山市)香山修炼,证道成大悲观音菩萨。而其中最无可辩驳的当属蒋之奇撰文《香山大悲菩萨传》,北宋大书法家蔡京书丹的《汝州香山大悲菩萨传》了。《香山大悲菩萨传》不仅生动具体地叙述了观音菩萨应化的故事,具价值的是此传最终固化了外来佛教观音信仰的民间化和世俗化形象。
关于《香山大悲菩萨传》的成文,蒋之奇在文后赞语中记述:“香山千手眼大悲菩萨乃观音化身,异哉!元符二年仲冬晦日,余出守汝州,而香山实在境内。住持沙门、怀昼,遣寺僧命予至山,安于正寝,备蔬膳,礼貌严谨。乘闲,从容而言:此月之吉,有比丘入山,风貌甚古,三衣蓝缕。问之,云居于长安终南山。闻香山有大悲菩萨,故来瞻礼。乃延馆之。是夕,僧绕塔行道,达旦己。乃造方丈谓昼曰:贫道昔在南山灵感寺古屋经堆中,得一卷书。题曰:《香山大悲菩萨传》,乃唐南山道宣律师问天神所传灵应神庙之语,叙菩萨应化之迹。藏之积年,晚闻京西汝州香山,即菩萨成道之地,故跋涉而来。冀获瞻礼,果有灵迹在焉。遂出传示昼。昼自念住持于此久矣,欲求其传而未之得。今,是僧实携以来,岂非缘契?遂录传之。翌日,既而欲命僧话,卒无得处。乃曰:日已夕矣,彼僧何诣?命追之。莫知所止。昼亦不知其凡耶、圣耶!因以其传示予。予读之,本末甚详。但其语或俚俗,岂义常者少文而失天神本语耶?然至菩萨之言,皆卓然奇特,人理之极谈。予以菩萨之显化香山若此,而未有碑证此者,偶获本传,岂非菩萨付嘱欲予撰著乎?遂为伦次,刊灭俚辞,采菩萨实语著于篇。噫!天神所谓后三百年重兴者,岂在是哉!岂在是哉!”
从其记述看,蒋之奇记录的应该是香山寺住持沙门、怀昼转述的故事,从中可以看出沙门、怀昼住持香山寺之前,观音应化于香山寺的说法已相当流行,因为记述中表明,对蒋之奇而言,此前也已熟悉香山乃千手眼大悲菩萨化身之地的说法,因“异哉!”而前往探秘,于是成就了《香山大悲菩萨传》。
《香山大悲菩萨传》全文4550字,传文记述,昔道宣律师居终南山灵感寺行道,感知天神。“问曰:吾闻观音大士于此土有缘,不审灵迹、显发,何地最胜?天神曰:观音示现无方,而肉身降迹惟香山因缘最为胜妙。师曰:香山今在何处?天神曰:嵩岳之南二百余里,有三山并列,其中为香山,即菩萨成道之地。山之东北,乃往过去有国王名庄王,有夫人名宝德,王不信邪,不重三宝,王无太子,惟有三女。大者妙颜,次者妙音,小者妙善” 。接下来,讲述宝德皇后怀上妙善时,夫人梦吞月。及诞之夕,大地震动,异香天华遍及内外,国人骇异。既生,不浴而鲜洁,梵相端严,五色云覆其身。国人曰:圣人出世之征也。长成,进止容仪,超然拔俗。常服垢衣,不华饰。日止一食,不茹荤辛。斋戒修行,无有退志。宫中号曰佛心娘子,宫娥沐化,咸迁善离欲。妙善公主的两个姐姐都已出嫁,一天庄王谓妙善曰:二姐已婚,汝今出幼,当招附马。妙善曰:爱河浪阔,苦海渊深,富贵不常在,荣华如泡幻。不贪一世之荣,免沉多劫之苦,儿志求出家,修行学道。庄王为使心爱的女儿回心转意,先是禁闭后花园,再是赶出王宫交由白雀寺比丘尼惠真劝之,劝转无果,于是以劳作苦之。无论如何,妙善公主志无退意,坚欲出家。惠真无奈告知庄王,庄王震怒,遣使臣,携武士,欲诛妙善。“妙善乃出就死。将婴刃次龙山,山神知妙善大悲菩萨,将证道果,救度众生”。 “妙善既以神力摄至龙山之下,环视无人,即徐步登山。……惟二山之中有一小岭,号曰香山”。妙善乃入香山,登顶四望,阗无人踪,即自念言:此处是吾化缘之地,故就山顶葺宇修行。草衣木食莫为人知。
三年后,庄王因焚寺灭众获罪致业,疾病缠身,久治不愈。于是,异僧告诉他用西南香山仙人处无瞋人手眼方可治愈,王问如何得其乎手眼,僧曰:他人莫求,惟王可得。妙善公主于是把自己的双眼双手割下来,救治父亲的病。庄王病愈后到香山拜谢,方知救他的是女儿妙善,悲痛万分,于是,求天地神灵帮助女儿,上天神灵被妙善的孝心感动,使妙善长出千手千眼。这也是大悲观音菩萨千手千眼故事的来历。
蒋之奇《香山大悲菩萨传》中关于妙善公主证道正果应化观音菩萨的传说经南宋初张守的撰文赞颂,使其进一步传扬。接着,宋僧祖琇在其编的《隆兴佛教编年通论》对此作了进一步的肯定,于是这一说法便逐渐传播开来。到了元代,管道升在此基础上写成《观世音菩萨传略》,从此妙善修道成观音的故事为民间普遍接受,并不断渲染,涌现出大量的文学、戏剧、散文作品和各种形式的艺术作品。宝卷《香山卷》以及明代章回体《南海观音菩萨出身修行传》(又名《大香山》、《南海观音全传》、《观音传》)中均有记述。《南海观音菩萨出身修行传》共四卷二十五回,从“庄王往西岳求嗣” 到“妙善一家骨完聚”,完整的演绎了《香山大悲菩萨传》中观音证道的故事。而其故事叙述更为生动曲折,人物形象更为丰满传奇。小说结尾处关于观音菩萨的应化显灵,救治父王恶疾,感动上苍,正道千手千眼观音,其叙述更为离奇生动。
“却说庄王同皇后、二女、文武大臣晓夜不息,已到香山驻跸。赵震上山排开礼仪。妙善听知父王、母后亲来行香,忙排开香案,着善才伺候,他自己仍化作无手无眼污血淋漓坐在佛座内。
庄王上庵果见一座草房,庄王领皇后鞠躬四拜,众官一齐随班行礼。庄王曰:“朕今先注宝香,敬供清斋,聊表寸忱,愿赐慈悲,伏希洞鉴。”祝罢,皇帝、皇后、公主、文武又是四拜。
只见大仙被纱幔罩住,并不见动静。庄王对皇后曰:“朕是山河天地之主,万姓之王,感大仙之德远来拜谢,缘何并无动静言语。敢是朕是男人不该启问仙姑。”梓童向前,有个神像,轻轻揭起,慎细一看,显然是妙善身骸,妙音救醒起来。对皇帝说:“这个仙姑果是我妙善,前日我疑那手是他的,今果然矣。”
二公主再扶起一看,只见血迹腥臭,伶仃可怜。对父王说:“真个是我三妹。”
庄王曰:“那日绞死,明明被虎背去,怎得在此?”举头一看,委实是妙善。四人相抱,哭死复苏。
庄王问曰:“早知我儿受这苦楚,爹爹要这条性命何干?我儿且把始未原因试说爹听。”
妙善曰:“那日蒙爹爹赐我之死,天帝怜我心诚,吩咐土地化虎背救在密松林内,孩儿魂灵游遍一十八重地狱,后复还魂。西域如来指我香山修行,九载成道,众神尊我为香山佛主。前日,玉帝恼爹爹性嗜杀人,特降恶疾。孩儿看见,故化为和尚专来治病,又截手眼与爹和药。前奉爹爹来谒,谁知如来面前狮象成妖,走下凡间,化身拖去二位姐姐,又拖去宫女,惧爹知道,复到澄心县摄爹爹与母亲,捉去丞相。孩儿昨在王母娘娘处赴宴回来,见爹娘有难,又同八大天王打开岩洞,救得君臣返国。只是今日孩儿无了手眼,不能够得见得爹娘。”庄王夫妇听罢,心如刀刺。
妙清、妙音问曰:“三妹妹这等形状还可医得否?”
妙善曰:“我是慈悲之人,只要爹爹叩天下拜,我的手目必能复生。”
庄王听得此言,即焚拜曰:“天地、日月、山川,是寡人不合当初将女凌贱,今日反来舍身救父,果是孩儿孝意修行,愿得还生全手全眼。”
拜罢,妙善撇了化身,将亲身出座来见父母、姊妹、手目如故。大家且哭且喜。
妙善曰:“爹爹今日到此还许孩儿修行?还许孩儿招婿?”
庄王曰:“我儿再不可说那事,当初是我不是,若非是你这般修行得道来救我,一命险些归于黄泉。如今寡人情愿弃了山河,随你修行,尔众文武愿在此者在此,愿归国者归国,朝中自有丞相赵震竭忠事上,赤心报国,朕之此位即付与尔掌管,符玺俱已在此,尔务敬天勤民。”
赵震得命,君臣恸哭,拜别而去。
这段叙述极尽中国古典章回小说叙述故事、刻画人物、描写环境之优长,可以说是对蒋之奇《香山大悲菩萨传》的进一步张扬。
关于妙善公主观音应化的故事,后来还在各类戏曲剧本中得以流传,而大多以蒋之奇《香山大悲菩萨传》为基础钩沉演绎,因此说《香山大悲菩萨传》是把印度佛教观音信仰和中国传统文化碰撞对话形成的中国民间观音信仰体系最终固化下来的最早最重要的文献资料。